一般的空心琉璃丸子，所需要的食材，都是精面粉、鸡蛋和芝麻油等。</P>
但是苏清风站在灶台前，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改良后的版本。</P>
具体不一样在哪，第一步的精面粉糊就不一样了。</P>
从刚开始的单纯面粉加上鸡蛋，变成了面粉糊拌上核桃仁、黑芝麻、红枣泥。</P>
好在国营饭店内的东西还算准备齐全，这些东西大略一翻找，都能找到。</P>
只不过苏清风所做的琉璃丸子特殊性也暴露出来了。</P>
有人做菜的时候，被苏清风的动作影响，带起了几分急躁，时不时地往他那里瞧。</P>
聪明人这个时候，则是撇过头，安心做好自己眼前的菜。</P>
而这一切，都被俞耀华看进眼里。</P>
等到时间差不多了，空心琉璃丸子都热腾腾的出锅了。</P>
俞耀华每个都尝了一点，但是却没有说出好坏来，神色也都是淡淡的。</P>
只是接下来的时候，他的眼神，有意无意地在李青阳、苏清风还有其余一个中年人身上打转，余下的时间，他则是在方继东等人身边徘徊，想来对于这几人，还是有些犹豫。</P>
方继东的手艺并不算差，只不过各花入各眼，方继东的风格，不一定就适合俞耀华。</P>
如果说最合俞耀华收徒标准的，毋庸置疑，就应该是苏清风和李青阳。</P>
这两人年纪轻，天赋好，而他年纪大了，剩下的时间不多了，只希望在后面的日子，能尽心力，将自己会的，全数交给徒弟。</P>
而李青阳家学源远流长，或者由他来传承，才是最好的……</P>
至于背景问题……俞耀华坚信，时局总是在变化的。</P>
他的心中，隐隐有了倾斜的弧度。</P>
当第二道葱烧海参出来的时候，俞耀华也确实尝出来了一点，论起滋味来，苏清风在这道菜上，略有逊色。</P>
不过在俞耀华看来，这一点倒也难怪。</P>
他听过苏清风的事情，苏清风作为一个普通人，之前那么多年，一直都在一个小乡村里面，怎么可能接触过海参。</P>
无论是从接触食材的广度，还是从浸淫厨艺的时间长度，他都比不过李青阳。</P>
别看李青阳才二十五岁，人家五岁的时候，就站在小板凳上，对着菜墩就在那切菜了。</P>
最后一道菜。</P>
苏清风心如明镜，熟练地开始焯水、炒糖色……</P>
然而出人意料的是，李青阳，居然也选择了红烧肉这一道菜。</P>
围观的一群人中，有一部分人，脸色微微变幻，但是俞耀华的脸色却很平淡。</P>
就算这些人知道红烧肉这道菜，对于他来说，有着特殊的意义，但那又怎样？</P>
对于一辈子钻研手艺的大师傅来说，好吃就是好吃，不好吃就是不好吃。</P>
甭整那些花里胡哨的。</P>
这红烧肉一做，俞耀华眉眼微微一动，突然发现……事情有点不对味起来了。</P>
猪肉七分肥、三分熟，带皮最好，切寸断。</P>
在油锅翻炒的烟火气中，一块块q弹软嫩的猪肉段，逐渐脱水，在糖色的包裹下，逐渐染上了焦糖般的颜色。</P>
明明都是相差不远的步骤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，在之前因为葱烧海参那道菜，而稍有逊色的苏清风，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</P>
等到出锅的时候，两道红烧肉出锅，俞耀华敛下心中的波动，先上前一步，尝了李青阳的红烧肉。</P>
李青阳的红烧肉，沿袭了北方的口感，偏甜，但却又不显得太腻，红烧肉炖煮的时间很长，几乎可以说是一抿即化，这手艺，即便是放到省城，也是响当当的。</P>
俞耀华其实已经很满意了。</P>
但前提是……如果没有苏清风的出现。</P>
俞耀华将口中的红烧肉咽下，又喝了一小杯的清水，把嗓子中的甜味压下去，防止串味。</P>
做完这些，他才再度拿起筷子，来到苏清风面前，夹起完整的一块五花肉，然后放到嘴中，细细咀嚼。</P>
其实这个时候的五花肉，已经跟豆腐差不多了，只有表面的一层皮，还维持着弹性，俞耀华吃进嘴里的时候，突然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。</P>
好吃。</P>
就是很好吃。</P>
说不上它哪里特别好吃，但是吃到这红烧肉，就是让他不由自主回想到家的味道。</P>
想到了原先过年时，家里老母亲还在世，家里也没有火墙之类的玩意，冬天全靠一身正气以及一个暖炕过日子，下炕做饭，那都是哆哆嗦嗦的。</P>
但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，记忆里，少糖、少盐、少味精，甚至少肉的红烧肉，居然就变成了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道菜。</P>
俞耀华心中的想法很多，但是在这一刻，他看向苏清风，突然做下了一个他之前从未想到过的决定，“你，愿意成为我的弟子吗？”</P>
……</P>
省城又下雪了。</P>
苏清风站在国营饭店前，虽然只是待了一个下午，但还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</P>
有了俞师傅这条线，他也许就可以走的更高，甚至真正实现最高远的目标——成为国营饭店的大厨。</P>
他在门口站了一会，忽然听到后面帘子响动的声音。</P>
叶文星从国营饭店中走了出来。</P>
老实说，刚刚在饭店里面，苏清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叶文星的存在。</P>
叶文星看到苏清风，脸色几番变幻。</P>
在苏清风眼里，他就像是好不容易克服了自己内心障碍，想要跟苏清风拉关系，偏偏在这个时候，后头又跟上来一个李青阳。</P>
李青阳紧抿着唇，下颌骨的线条干净利落，看起来反而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。</P>
叶文星看到李青阳和苏清风站在一起，那是大气都不敢透。</P>
没办法，谁叫李青阳因为苏清风的缘故，和大师傅弟子的名额失之交臂了呢。</P>
要知道，如果不是苏清风最后那道菜翻盘，这弟子的名额，还真不一定能落到苏清风的头上来。</P>
他们两个人碰在一起……不会打起来吧？</P>
叶文星看着这一幕，脖子下意识的一缩，就溜之大吉了。</P>
倒是李青阳站在原地，看着漫天的雪，许久才说了一句话，“最后一道菜……你怎么做到的？”</P>
他皱着眉头，像是在思考一个百年未解的秘密。</P>
苏清风笑了。</P>
“你知道吗，最好吃的，永远是记忆里的味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