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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 杀机四伏

刘嘉见刘縯越发难过,当下道:“咱们说正事要紧,不要扯东扯西的了。黑熊,你也过来坐下,一起喝杯茶。”

刘稷两眼一翻,憨笑道:“俺不喜欢小口小口的舔茶,那样多没劲,俺自己的茶壶在屋里放着,渴了就对着壶嘴大吸几口便是。”

刘嘉呛了一口茶,没好气的瞪了刘稷一眼。

刘縯摇头一笑,从伤感中回复过来,叹道:“孝孙,你要想清楚了,你真的要跟着我干?说实在的,这很危险,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。”

刘嘉肃容道:“危险不危险,再也别提了,我主意已定。做什么都好,只要别再让那个刘玄缠着我和他一起谋事就行。”

刘縯哑然失笑:“情况都摸清楚了?”

刘嘉道:“弄清楚了。这个秦丰是南郡的名人,在县里做过功曹史,听说此人能文善武,颇有才干,结交了不少江湖势力,在当地很吃得开。他平日里城府极深,表面上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的十分和善,背地里却总干着损人利己的事情。”

刘縯道:“何以见得?”

刘嘉道:“秦丰处世非常圆滑,与黑白两道的人都有些交情,临近数县的掾属们多是他的朋友。这些人与当地豪强相互勾结在一起,形成了一股以秦丰为首的强大势力,谋取各种利益,每天都在吞并着不听摆布的其他势力。”

刘縯道:“那此人岂不难得民心?”

刘嘉笑道:“恰恰相反,此人工于心计,善于伪装,是一位出色的幕后人物。在大多民众眼里,他不但是一位学富五车的风雅名士,还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忠义之士。”

刘縯沉思了一会,皱眉道:“听你这么一说,此人确是不好对付。”

刘嘉道:“可不是么?这样的人,在当地有钱有势,还有威望,郡、县里的官员都不敢轻易开罪他,势力单薄的官员甚至赶着去巴结他。”

刘稷旋风一般奔了过来,大眼一瞪,道:“有什么不好对付的?你们等着瞧,任他装孙子装得多像,俺二话不说,上去便将他的卵蛋捏碎。”

刘縯喷出一口茶水,呛得满脸通红。

刘嘉摇头笑道:“黑熊,别人谈事情的时候,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出声的好。”

刘稷一脸茫然,道:“哦,你们继续。”

刘縯抹了抹嘴,道:“不管如何,我去会会他便是。”

刘嘉道:“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?”

刘縯道:“越快越好,免得宗亲们担心。”

刘嘉道:“好,那便定在后日。我让大家准备一下。”刘縯点头默许。

日夜不停地赶了几百里路,刘宸一瞧前方的碣石,才知道已到了夷陵地界。

此地是由荆楚西入巴蜀的必经之路,敌人很可能早已布下罗网。

前方多半危机重重,所以他处处都加倍小心。

他来到一处僻静之地,打开背上的包袱,将自己刻意打扮了一番。一切妥当之后,他拍拍身上的尘土,站了起来,上下打量着自己。

他忽然哈哈一笑,自己已然成了一名中年商旅。

入得城来,他走进一家人气旺盛的酒楼,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,在那里自斟自饮。这里既然离巴蜀很近,自然少不了一些来自巴蜀的商旅和侠士,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一些关于师门的消息,总好过现在这般如履薄冰地到处乱撞。

一壶酒喝了大半,那边窗户下的一席三人,引起了他的注意。那三人样貌粗犷,端酒时手臂沉稳有力,一瞧便知是江湖中人。

靠窗的一人总紧绷着个脸,瞧着窗外的街道,他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,却也备了一副碗筷,另外两人的眼睛则总是有意无意地巡视着过往的客人。

店内其他食客大多在欢谈畅饮,其中亦不乏样貌古怪的江湖人士,但各人的言谈举止都颇为寻常,不像那边三位,不是在等人便是在寻仇。

外面街道上蓦地传来一阵马蹄声,似乎有数骑经过。

靠窗的那人忽地朝窗外轻轻摇了摇头。这一动作虽然十分细微,但如何能逃过刘宸的眼睛?他心中断定,此人与刚才从街道上经过的数骑是一路的。

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?这么神神秘秘的,该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罢?

他正纳闷间,门口旋风般走进一名大汉,径往那三人的席位走去,一声不吭地在空位上坐了下来,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,咕咚一声喝了下去。

刘宸见那人额上有一道刀疤,眼神锐利的往这边瞟了一下。他怕引起对方的注意,当下低头饮酒,暗地里却提聚功力,凝神细听。

靠窗那人低声道:“大哥,有什么发现没有?”

刘宸心中一凛:“听口音,是巴蜀一带的人。”

刚进来的刀疤大汉放下酒杯,轻咳一声道:“东门附近我都转了一圈了,没有那人的踪迹。道上的其他人,也都没有什么消息。”

靠窗那人皱眉道:“那人不会已经到了蜀地了罢?这不大可能啊。此地是必经之路,我们巴蜀的江湖同道日夜守候了大半个月,对方没道理会逃过我们的耳目。”

刀疤大汉道:“我刚得到的消息,十来天之前,那人在小长安出现过。”

刘宸听得浑身一震,差点将杯中的酒水晃了出来。他往那边斜睨了一下,幸好对方都沉浸在深深的思虑之中,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。

刀疤大汉身旁一人道:“那可不大妙啊,从小长安到这里,不需要十日,恐怕对方早已过了夷陵,快到蜀地了。唉,难道我们走漏了消息,让对方有所察觉了?”

另外两人都向刀疤大汉投去询问的目光。刀疤大汉又饮了一杯,叹道:“我看未必,对方在小长安受了重伤,脚程可能没那么快。”

靠窗那人舒了口气:“那就好,若是任由那人安然过了夷陵,我等有何颜面去见韩道长?但愿那人伤势突发死在了半路那才最好,如此便省去了大家一番麻烦。”

一直未说话的那人冷哼一声:“这个欺师灭祖的败类,若是如此,倒是便宜他了。咱们巴蜀的英雄豪杰,哪个不想手刃了此贼,为叶宗主报仇?”

刘宸此时再无疑异,这四人正是为对付自己而来。四人的对话,已在他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,涤荡的心情再难平静下来。

那几人口中的“韩道长”应该便是大师兄韩落石了,不想他竟利用混元宗在巴蜀江湖中的影响力,发动了各路豪杰前来阻截自己。

此次师门变故之曲折与离奇,已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。

靠窗那人摇头叹道:“叶宗主乃是我们巴蜀的一代宗师,一生侠名远播,却不料出了这么一个不肖徒儿,真是令人扼腕。”

刀疤大汉道:“我们只要合力抓住那人便是了,也不用致人于死地。他毕竟也是叶宗主的嫡传徒儿,就交给大雪山的人自己处理罢。”说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。

各人默不作声,心情都很沉重。

靠窗那人突然道:“大哥,你好像有心事。”

刀疤大汉又倒满了一杯酒,举杯一饮而尽,他脸上满是痛苦之色:“自从接到号令的那一天起,我就一直在问自己,我们这样做对吗?我们了解事实的真相吗?”

那三人都是心中一凛,脸色微变。

靠窗那人道:“大哥,你这是什么话?你别忘了叶宗主对咱们兄弟四人的恩情。不说别的,就凭他老人家在巴蜀江湖中的威望,咱们都不能姑息了害他的贼人。”

刀疤大汉苦笑道:“这怎么能忘记呢?我额头上的刀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,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,有朝一日可以报答他老人家的恩德。”

靠窗那人道:“是啊。若不是叶宗主替咱们化解危难,我们兄弟四人焉有命在?唉,大哥莫不是对韩道长的话有些怀疑?”

刀疤大汉四处望了望,低声道:“巴蜀的众豪杰,似乎太轻率了。你们想想,万一我们伤害的是叶宗主的爱徒,如此岂不愧疚一生?”

三人一阵愕然,无不色变。

靠窗那人抚案道:“大哥的话不无道理,但是其他人会否这样想呢?且不说这个可能性不大,若我们不按号令办事,日后恐难以在巴蜀立足。”

刀疤大汉道:“韩道长的号令还是要遵照的,不过你们切记,做事要留有余地,只可擒住对方,不可伤人性命。”

其余三人一齐点头,心情更加沉重。

刘宸心道此地再也待不得了,当下匆匆结账,出了酒楼。他独自一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,心中却一片冰冷,仿佛这大千世界再也容不下他。

大师兄,为了区区一个宗主之位,你竟不顾同门之情,对我恶意陷害至此?

希望小长安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罢,你的手段应该还没有强大到那个程度,否则你就太可怕了,也太可恶了!

师父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几次提起,要立我为继承人。在如今这种情况下,不管是大师兄抑或其他敌人,肯定不愿见到我返回大雪山收拾残局。

敌人的目的很明显,那就是要让我混元宗群龙无首,从此纷争不断。

没想到师父的一番偏爱,此刻却成了我的追命符。

真是好笑,我竟心生惧意了吗?这怎么可能!

前路虽然凶险,形势岂容退缩?我必须迎难而上,平息这次祸乱,否则又怎配做师父的弟子?不过当前情况危急,我应该保存实力,唯有避其锋芒一路潜行。

考虑到城里已是步步危机,他便在街道旁胡乱买了些干粮,沿着原路出了东城门。

出城之后,尽拣荒郊小路,绕道往西边的山林中奔去。

他心中越发悲凉,只想尽快赶回师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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